summary：朱厚照不喜欢年方二八、刚选入宫的少女，却喜欢结过婚的女人——《明朝那些事儿》
那是正德八年的春天。花无谢还记得那天的斜晖，仿佛从李贺诗里漫出来的胭脂凝紫。
他那是是很高兴的。因着江彬豹房救驾，太后后怕不止，连夜遣出门在外的缉妖司首领裴文德回京。与自己的心上人分别月余，花无谢终于能一解相思之苦。唯一有些不巧的就是文德到达当日正赶上皇帝上林春猎。当今圣上的堂姐正是花无谢哥哥的夫人，无谢断无不去的道理。
早已埋下的种终于要在这个春天开花结果。
只是戏中人尚不知自己的一生早已被写定。
草长莺飞二月天，小皇帝的心思早已随着柳絮惠风不知飘到了哪里去。自幼喜欢骑射的他早已摩拳擦掌，连狩猎开场前的祭典都没有出席，大概是已经在“追怪物，出宇宙”了吧。不过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花无谢甚至十分庆幸，因为他的心思也早就不在这祭典上了。
“裴大哥！”无谢早就看到了幽深回廊中的窈窕人影，一把从背后将他抱进怀中，“无谢一直在想你！”
“我思君处君思我。”文德眼中满是爱意，蜻蜓点水地碰了碰无谢的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乾元一下扑上来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明明都是我名正言顺的妻了，文德还是这么害羞——”无谢又用嘴唇去吻文德的眉眼，细细嗅着坤泽身上属于他的信香，满心都是欢喜。
“无谢你也是不知害臊，今天是天子春猎，有头有脸的朝廷命官都在，也不怕让人看了去，说你闲话。”
“旁人爱说什么跟我有何相干，只是实在情难自禁。”花无谢又用鼻子去蹭文德的脸，文德笑笑，不置可否，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无谢。”
文德平时总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谢少有听到他把什么事称之为好，连忙端坐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太后让我去了职方司，还是专管缉妖司事。以后我应该可以时常见到你了。”
若是旁人去了职方司这样忙死累死还穷死的位置上，准是仰天长啸哀叹时运不济。然而对于文德来讲，能够第一时间全权安排缉妖司行动，无疑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他心中第一位的是天下苍生，当然还有他花无谢。这两样东西已经够重了，钱权名利在他心中没有立身之地。
果然是他无谢心尖上的人。无谢紧紧握住了爱人的手，刚要说话，就被一个浑身铠甲的侍郎打断了。
“裴大人，陛下要见你。”
花裴二人具是一愣。那侍郎许是习惯了点头哈腰，对二人反应有些不满：“陛下不喜欢等人。”
“容我与文——裴首领一同前去。”
“陛下说要见裴大人，就是裴大人，花公子凑什么热闹！”
“臣遵旨。”裴文德捏了捏花无谢的手，起身跟着侍郎去了。
花无谢看着文德的背影愈行愈远，消失在迂回曲折的游廊里，一颗心突突地乱跳。
“奇怪。”他捏紧了衣裳，“皇上为什么会知道文德？”
跟着侍郎一路进了林子，文德心中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他八岁那年饮了妖血，官府的名册上便不再有裴文德此人——对于世人而言，裴阁老的独子和发妻一同被害。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一朝家破人亡，本就仁厚的先帝给他封了个太傅的闲职，裴阁老从此逐渐淡出朝局。明君贤臣，终成过往，裴家无声隐退。除却帝后和裴阁老，无人知晓裴文德的真正身份——就连缉妖司也只知其称为“裴大人”。而花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二少爷早已跟人私拜天地、海誓山盟了。
至于花无谢，那完全是姻缘巧合，游山玩水时误入了裴文德为了补妖设的圈套。桃花妖没有补住，花无谢却抓住了裴文德的心。“怕不是被那桃花妖附了身，才如此风花雪月！”文德被无谢调戏地实在面红时，便会这样啐上一口。而那没脸没皮的花二少爷，则面不改色地凑上前来：“可不是，我受了五百年风吹日晒，只为给裴大人一场春花。”
回忆往事，裴文德的脸上不禁带了一丝笑。
“裴卿见了朕竟然如此开心，连礼数都忘了？”
裴文德才发现侍郎已经停了脚步，却也没有给皇帝行礼，不然他一定会意识得到。“微臣不敢！臣惶恐惶恐，死罪死罪！”他赶紧朝站着钓鱼的人跪下。
“有什么可惶恐，还死罪，朕是如此草菅人命的人吗？”皇帝的语调听上去漫不经心，但是却令裴文德心惊肉跳。他虽不常与人打交道，却也听说过当今皇帝荒诞淫虐。他身份特殊，不愿惹事端，更怕波及了无谢和花家。
“臣知错，臣不该妄言。”
“哎，你说你呀，跟那些书篓子一样，动不动就赌天咒地的，都让朕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当今皇上将那鱼竿一扔，“起来说话，喂，还不快拿两把椅子过来！”
能跟当今皇帝平起平坐，是裴文德想都不敢想的事。“臣——”“朕说让你坐，你坐就是了！”
裴文德只好坐了，却还是低着头。
“听说你在缉妖司？这世界上真的有妖吗？”
不是恐惧，不是怀疑，而是纯然的好奇。
裴文德一下子站了起来：“臣恳请陛下——”他们在说什么，周围的侍郎们听得一清二楚，缉妖司，可是朝廷机密！
“朕都说了让你坐下！还有，把头抬起来，朕又不是什么妖怪，你难不成还怕朕？”说着，竟伸手扭住了他的下巴往上一抬。
裴文德僵硬地抬了头，映入眼帘的人面如冠玉，好一副精雕玉琢的皮囊！实在无法将他跟市井传言中的暴君联系在一起，到更像是从话本小说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九五之尊勾了勾嘴角：“当年母后称赞文德美貌，朕不以为意，今日看来，是朕的过错。”
此话有太多深意，种种念头盘旋在裴文德心上，却被皇帝游走到颈后的手惊了一下，本能地脱口而出：“陛下，臣已有夫家。”
“朕知道，这不就是呢。”朱厚照的手指拂过花无谢落在裴文德脖子上的烙印，“不过裴卿大概不知道，朕并不在意。”
裴文德握暗自紧了拳头，眨了眨眼：“臣知道，陛下圣明，招贤纳士，启用人才，不问出身，臣才有了用武之地。”
他不喜官场，却不代表他不谙此道。
皇帝看着他，那一双含情目当真是顾盼生情、风流多彩。
“裴卿果然是聪明人。”他哈哈大笑起来，“朕就喜欢聪明人。”
下一刻，裴文德被当今圣上压在了如茵草甸上。
“陛下！”裴文德被大肆溢出的龙涎香刺激地头晕脑胀，手却准确地摸到了身后的佩刀，“臣已经有落印了！”
“朕知道，朕还知道你有刀”，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乾元笑了，“不过朕也知道，裴家世代忠良，裴阁老的独子断然不会向皇上行刺。”
朱厚照伸手解开了身下人的腰封。
“但朕不知道裴大人所见的那些个妖魔鬼怪，不知道它们和人有何差别。”
“朕想知道这些，想听裴卿讲给朕听。”他将嘴唇贴在裴文德的耳朵上，亲了一下。
“朕知道，花家二公子是不会介意的。”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