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阶下青苔红树 —

【狄尉】始共春风容易别 chapter1

warning:古代ABO设定:alpha-乾元,beta-中庸,omega-坤泽,发情期-雨露期,结合-烙印
               生子提及
               副cp沙月,本章未涉及

洛阳的牡丹又开了,姚黄魏紫,一派娉娉婷婷,好不端庄华贵。
裴东来却无心赏花,他使劲给胯下的骏马一鞭子,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浅碧深红的繁华中。
几枚花瓣被马蹄踩在泥沼里,在一片污浊中静静等待腐烂。将要有一双双脚踩在他们的头顶,大步向前。它们的痛苦不会结束得太容易。
就像师父在那封笔触仓皇的信里所写,裴东来只希望他能尽快带着师父的爱女脱离苦海。
假如她的双亲注定要万劫不复的话。
一.一心
“裴施主来了。”听到修真女冠的话,你放下了手里的念珠,“他在偏房等候。”
也是,他已经很久没来找你了,他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的师父,弟子这就去。”你要去拿头巾,她又走进一步说,“换那块大的吧,一心,裴施主带了一个男人来。”
你整个人定在那里,手却剧烈的抖着。师父深深地看了你一眼,转身走了。
记忆在你心头涌动,像一枚千斤重的橄榄。
那时你还小,每次他来看你,你总会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你后来明白其实他若是想走,其实没人能拦得住,或者说,能拦得住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求他带你走。你厌倦了苦涩的香,发霉的墙,昏暗的堂。你要去洛阳,看那些香客口中的、世上最美的牡丹,是你从未见过的灿烂。
他将你小小的指头温柔地、一点点地掰开。他蹲下来,抚摸着你的头巾,那一刻,你多希望自己有一头漂亮的头发。
“我受人之托,要你留在此地远离纷争。”那通体洁白的男人就像他衣角上的莲花一样不沾世俗,你愿意听他的话。
“那哥哥什么时候能带我走?”师父撇了你一眼,男人也说:“你不该叫我哥哥。”
“等授命给我的人来,一心,我会带他来见你。”他贴在你的耳旁,小声说,“那时候,哥哥带你去看牡丹。”
他从不与你多说话,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就像一日复一日的念经祷告。
那一次,等他走了之后,师父没有带你回去读经,而是把你领到了后院。
“一心,你看,夏日的荷花再好,也终究不能长久。”她指着一池颓废的荷叶,本就半死不活,早上被暴雨摔打后,更加破败。
那时候,你看不得这般凄清景象。你喜欢那些梦中残缺的碎片,鲜衣怒马的人身后紫袍飞舞,一个穿蓝衣的笑盈盈地跟着他。
“人的缘分,如露如电,不可永久依存,转眼化烟化灰。”她看进你的眼,“都是梦幻泡影。”
你低下头不说话。
“一心,你可知你为何叫一心。”又来。
“佛说,一心本无难,难在短爱恨。”七岁的孩子背书少有像你这样灵光的,大概是你天赋异禀。
“不,这是裴大人留下的名字。按理说,出家人不该有俗名,不过,”女冠付下身,你清清楚楚看到她的脸,很年轻,甚至,很美。她身上香气幽幽,一如所有坤泽,一如裴哥哥——不,他的信香更凛冽一些。
“这是你父亲给你取的名字。你父亲曾有恩于我。”
父亲。你在嘴里念叨这个词,恍惚间感受到他下巴的胡须弄得你好痒。
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又谢,掐指一算,你实岁已有十三,算来该称十五。
裴大人并不常来看你。卖香的师姐告诉过你,裴家门高,况且,贵人多忙。
你已经在这佛堂里待了八年了。你看惯了寻死觅活的痴情怨女,假模假样的高官宠臣,你看惯了残荷败藕,终于想通,那牡丹虽美,就犹如你的梦一样,终究都是虚幌。
你向偏房走去,理理自己的头巾。听说普通人家的女孩十五岁时候会戴上簪子,而你,却连自己头发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
二.怀英
你看着门楣上的匾,有一瞬的恍惚。
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尉迟一脸不耐烦地问你:“能不能走快点,宫里还有很多事,忙得很,没工夫跟你瞎耗。”
你笑着去牵他的手,被他瞪了一眼给打走了。可大理寺神探偏偏有着执迷不悟的精神,愣是去摸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任凭那人怎么甩,也不松开。
那时候你多年轻啊,多得意啊,出门是皇上御赐亢龙锏使,进门是天后赐婚金吾卫长。你风光无二,你哒哒的马蹄声何等轻快飞扬。你拉着他的手,下定决心永远不放。
那时候你多傻啊,多天真啊,以为有些事,你真的做得了主一样。
你扶他下马车,满意地看着他双颊红得跟头发一个颜色,可是又顾忌着自己颇有些重量的肚子,没法朝你发脾气。
他忿忿地转过头,说:“还以为你一向不信这些,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探也有落俗的时候。”
你还记得自己当时嬉皮笑脸地说:“这不是家里养了尊活菩萨,所以要来取取经。”
他一掌打在你背上,疼得你嗷嗷直叫。
故地重游,往事如梦似幻。
洒水扫地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她不认得你,只认识裴东来,这次倒是你占了东来的光。
你们坐在偏房,开门对着一片萧条的池塘。
尉迟家的孩子,竟然流落到了这种境地。那红发坤泽要是知道你让他的女儿出了家,非得一把火烧了这地方不可。
你曾经在这里的菩萨面前许下心愿,祈祷自己的女儿能一生平安,你愿意为此茹素礼佛。结果现在你的女儿替你守了誓,多讽刺。
“裴施主。”一身灰衣的女孩向白发坤泽拜了一拜。
“这位是天后御命钦差,狄仁杰狄大人……”
假如尉迟生而为女,会是怎个模样?
你贪婪地盯着她的脸,她红棕色的眼睫,她高挺的鼻梁,她淡粉的唇瓣——
她有你的眼睛。
她活脱脱就是尉迟当年的样子,除了黝黑的眼睛。
“狄大人,您的信香,克制一下。”裴东来淡淡地开口,你才发现女孩已经低下头往后退了几步。
她很可能除了东来之外没有见过任何男人,任何乾元。
你张开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发出声音。你走上前几步,她便往后退几步。
你尝到自己口中有铁腥味的咸,才发现泪滚过你把自己咬出血的唇。
“我是来接你走的。”焚字库只有红与黑两种颜色,你在梦里抚摸她粉嫩的脸庞,五岁的女孩睡得香甜。
她并不吃惊。她还只是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袖。
宠辱不惊,波澜不兴,她这点像你,遇到尉迟之前的你。
“东西你不用收拾,我给你买新的。”你越说越快,仿佛害怕梦醒,“我叫了马车在山下等我们,你要不要——”
“大人还没有告诉我,为何要让我还俗呢。”
你愣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已经看出来了。”
“我是你父亲。”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世上知道你女儿还活着的人屈指可数,你把女儿惨死的悲惨故事重复了太多遍,到后来,你都习惯了痛失爱女的角色。
“哦。”她微微启唇。
“果然如此。”她眼里的光芒,终于凝成泪滴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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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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