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阶下青苔红树 —

【狄尉】(abo)始共春风容易别chapter2

三.东来
义父把一心接来大理寺暂住已经有三两天了,然而这对父女看着仍然更像是主客,一心对上官静儿都比对她父亲更加自在些。
说到静儿,你曾经问过义父为什么在案情尚未分晓之前就贸然把女儿接到大理寺这个人多口杂的地方,难道不怕天后幕后使绊。义父那时已经恢复了作为神探那高深莫测的样子,非常敷衍地说:“这次的敌人对我知之甚深,我不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她。”
看着静儿拉着一心一副交谈甚欢的样子,你明白了义父此举,或许是接力打力。向天后露出一个软肋,作为大局的操控者,她断然不会让自己人的七寸被除了她之外的人拿捏。
你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二楼的义父。
大理寺是没有楼梯的,从前爱在二楼俯瞰全寺的往往是师父,因为他要逼着义父用轻工飞上来。一开始,义父犹如没长毛的鸭子一样笨拙,师父虽然每每总会揶揄甚至嘲笑他,但是当义父真的要掉下来的时候,师父永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脚蹬在栏杆上飞到义父身旁将他抱住。
义父在总人面前丢了面子,佯装生气,嘟囔着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你仿佛还能看到师父噗嗤一笑,一翻身稳坐高处,嘴角高挑,蓝眸发亮,拿过茶杯抿了一口说:“不服,就来打我啊,狄大人。”
后来,义父开始耍些小心思,串通了沙坨,在树上墙上套了好多细绳子,希望作成一个弹弓把自己弹出去。这样拙劣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你师父的眼睛。那时在师父的教导下你早就学会飞檐走壁,你们站在一起,咯咯咯地笑着。师父问你:
“东来,你说说,这叫什么。”
练功是你的长项,而非修辞炼字。你看着院子里墙倒树摧,鬼使神差,竟脱口而出前两天教书先生让你背的书: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师父一愣,楼下传来义父的笑声。师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捏住你的耳朵笑骂道:“好个小子,吃里扒外的东西!”说着竟然自己也笑出声来。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想不出挽回的办法,只好也陪着笑了几声。
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你学会察言观色,你瞧着师父嘴上骂你,眼里确是笑意,仿佛暖春解冻的湖水,于是放下心来,陪师父一起笑,真正的开怀大笑。
多么普通的一天,现在想来,只剩下些碎片,如同被大火烧过遗留的残骸。
“孩子,你有心事。”义父灵敏地跳下来,把手搭在你肩上。
你不愿提起往事再让义父伤神,于是说:“妹妹生日就要到了,在想怎么把及笄之礼办好。”
他的手指缩紧了些:“真是,你看,我整日或是感伤往事或是埋头宗卷,竟又忘了惜取眼前人。”那个又字仿佛猝不及防的暗器一样狠狠扎了你一下,“不过这倒让我想起来,你尚未告诉我你的表字呢。”
“孩儿……没有表字。”
“怎么会!”义父变了脸色,“你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十岁,两年之后一心就出生了,算来你现在也二十有七。”
“把妹妹送走之后我被派去戍边,后来又是换防,颠沛流离。”每天都看着比你年轻的同袍死无葬身之地,“边疆苦寒,朝不保夕,无心举行弱冠之礼,更不用说请长辈取字了。”
我那时以为你们都离我而去了,你想,除了您和师父,我的再生父母,有谁有资格再给予我名字?有谁会借此敲打我的不足,飘扬我的优长?有谁会关心我——一个不祥的白子,有无表字?
“为父这就去给你好好取一个,孩子,是为父失职,亏欠了你。”
“不,不,不!”你浑身僵硬,“请您不要这样说!”
我生在名门望族却是不受宠的妾室所出,母亲早逝,更是坤泽之身,从未被当做人来看待。好不容易遇到疼爱我的人,却落个家破人亡。你这样想着,甚至不敢直视义父的双眼,因为悲伤犹如潮水一般将你吞没,你怕自己不能自持。或许我确实是不祥之人,是天煞克星,才让爱我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
你不常去看一心,一来是因为身不由己,后来有了时间却也还是不去。你推说这是怕引人耳目,其实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害怕见到她,见到她父亲的眼睛,见到她爹爹的脸,提醒你你欠她太多。如果可能,你宁愿自己当初被逐出家门时就饿死在大街上,而非被金吾卫长捡到。如果从未体会过幸福,或许不幸会更容易忍受。
“难受就哭出来,”义父伸手抚上你的脸,将你搂进怀里,仿佛你还是个小孩子一样,“父亲在,你哭吧,啊。”
在视线彻底被泪水模糊之前,你看到一心站在不远处看着你们。你看不清她的表情。
四.静儿
一心看着那裴东来像个小娘们一样靠在狄仁杰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眼中闪过了很多情绪。普通人也许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你太知道了,那是羡慕,是缺失感,是莫名其妙的向往。
按辈分,你该称尉迟真金一声师伯,毕竟你比那裴东来就小了三岁。
你大概是吃过他和狄仁杰的喜糖,尽管你那时还没什么记忆。这样看来,什么浓情蜜意的祝福,都是世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和天后一样,你也是十四岁入的宫。那年裴东来十七岁,狄一心五岁。
你第一次见尉迟真金,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金吾卫长了。红发坤泽被锁链吊在囚室里,蓬头垢面,遍体鳞伤,被摧残至此,你竟也觉得他可真是惊人的美丽。
美人在骨不在皮,果然如是。
那狱卒却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情,手里执了烙铁,说:“跟天后作对,可没有什么好下场,我知道你骨头硬,但想想你的孩子。”他颠了颠手里的烙铁,“招了,天后就恩准你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你可想好了。”
这是天后给我的第一课,你想,让我看看叛徒的下场。
他没有动,可你也能看出一种无声的抵抗。也许是因为他一直仰着脖子。
你想起你小时候,母亲曾不无羡慕地跟女伴们讨论,大理寺卿狄仁杰和金吾卫长尉迟真金是如何如何得恩爱,什么出入成双,时时交颈密谈,你大多忘记了,但有一个小细节你记得最清楚。
“每天尉迟卿出门前狄大人都会把他的披风领子竖起来,怕歹人看到他脖子上的烙印,知道他是坤泽,以为他好欺负。”
另一个人说:“尉迟卿虽是坤泽,但也是大唐第一高手,有谁敢看扁他!”
“或许狄大人只是不想别人把尉迟卿看做是他的坤泽,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那人叹气,“无论怎样讲,如果我丈夫能对我有一半用心,那该多好。”
“呦,你还不知足呢,刚刚还在显摆你丈夫给你买的新首饰呢。”
“呷,什么稀罕玩意儿,准是被他在燕子楼的婊子看不上,才转手送我的——”
那个曾经被全京城官太太们羡慕的男人,发出了支离破碎的惨叫。
“两条腿的蛤蟆没出找,两条腿的乾元遍地是,那姓狄的一死,你依旧是身价连城的坤泽,你咋就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他吐出一口血,几滴滚烫的液体溅在你脸上。
大概狄仁杰是个百世不遇的美男子吧。你想。不过这样也解释不通啊。
你母亲偷偷养过一个漂亮的面首,她以为你不知道,但是你把他们的海誓山盟全看在眼里。
直到父亲发现了这件事。母亲哆哆嗦嗦地跪在他面前,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能给你金银珠宝,更能把它们收回来。”
从此以后,你再也没看到过你母亲的情人。
你不禁想起天后让你去看尉迟真金时说的话:
“他是个傻子,你可别重蹈覆辙。”
你当然不会,你想,看着裴东来还在抽噎。
情情爱爱,犹如刺客的飞镖,伤人于无形,犹如宝剑的裂缝,给人以弱点。
你要活下去,像天后一样,打败你的敌人;你要活下去,像你的母亲一样,享尽荣华富贵。
你不会是下一个尉迟真金。
世上再无尉迟真金。
TBC
人设全崩
都怪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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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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